我亦是行人

●章 希
　　希望我被物事打磨
永远光明磊落
希望我能一直走，走过山山水水
写温柔的字，读有趣的诗
我要飘摇着美丽
活得丰盛且庄重
我们都是漂浮于人世间的一粒红尘，对于这个大得好像没有边界的世界来说。我是那样平凡，不起眼地淹没在人海中，也许会庸庸碌碌，跟所有人里的大多数一样，平淡如水地过完一生。可那也是万中无一的我，害怕被辜负，渴望被收藏好，妥善安放，细心保存。于是我努力合群，跟着大笑，试图成为和他们一样的人，永远明媚，前拥后簇。可是我并不是真正的快乐，众人聚在一起笑得前仰后合的某些时刻，心里某处是空荡荡的。
　　我婉转铺排，极力挣脱，却始终无由扑跌，与烦恼交握。这亦是我想要的生活，我想一个人，行苏州的桥，吹新疆的风，遇到南京的庙会，穿过上海的胡同。想跳出此身所在的樊笼，想呼吸另一方天空下的氧气，想去远方，想去见“你”。
　　某一天的日落黄昏，操场上空的云不知所向，绛红的天色无限壮丽地笼着我，笼着所有渺小的人。兴许就是那一刻，我开始往远方走去，去找那个可以与真正的我交流的“你”。
　　你可以是一切，是海湾和风，是缆绳有力的两端；是喷泉和风，是孩童清脆的喊声；你是月光雪色、西窗剪烛、巴山夜雨；你可以是西北荒漠的日落，是束河客栈的灯火；是烟台渡口的烟雨朦胧，也是我握不住的温柔。但你还是随着我的行走漫进了我的血液和肌理里。那句话说得真好：“你如今的气质里，藏着你走过的路，读过的书，爱过的人。”
　　虽然每一次旅行结束后，我都会回到原来该待的地方，可我已经见过雨水浇绿孤山的岭峰，听过峡谷怒吼空境的回音，握过六月清泉冷冽的寂寥，触过猫咪胆怯柔软的爪。因为在远方遇见了你，山海的浩瀚，宇宙的浪漫，陌生人的温柔，都在我内心翻腾。我不再装模作样地拥有许多朋友，而是回到了一种不可名状的“孤单”当中，以真正的我开始了向往的生活。这真就应了那句“如果我未曾见过太阳，我本可以忍受黑暗”。
　　我独自行走于红尘渡口，以行者之姿，绿萝拂过衣襟，青云打湿行囊。原来，山和水可以两两相忘，日与月可以毫无瓜葛。而我的肩上是风，风上是闪烁的星群。它们带我走向远方，走向一个个不可言喻的美妙——与陌生人在下雨的乌镇喝黄酒，小酌怡情，酒过几巡？杯底话梅尽数归我，相视一笑，莫逆于心。在伦敦萨瑟克剧场与朗读者相遇：“但你的长夏永远不会凋落，也不会损失你这皎洁的红芳，或死神夸口你在他影里漂泊，当你在不朽的诗里与时同长。”同为莎翁的追随者焉能不喜。我的远方有诗，我的诗里也有远方。
　　向外行走，亦或说旅行的意义，不是逃避，不是躲藏，不是获得，不是记录。而是去到想象以外的地方，去改变一些心里原本扎根的东西，就算过几天我还是要回到学校，依旧上课，依旧吵闹，可我比别人丰盈了许多。
　　若人生如逆旅，谁不是行云？唯寻着永远的生命，纵身化作一道甘泉，向大千世界洒去。和世界交手的这许多年，我光彩依旧，兴致盎然，并将一直以赤子之心走过无数可能的远方。
　　想来岁月渊默，经年以后，定能平眼看秋山，叹一声：“这是很好，很好的一生啊。”